社科网首页|论坛|人文社区|客户端|官方微博|报刊投稿|邮箱 中国社会科学网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

您所在的位置:首页 >>重点推荐

 

方勇:数字化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把控

作者: 方勇 发布时间:2021-01-13 15:04:00 来源: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以下简称《建议》),《建议》明确了我国“到二〇三五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强调到二〇三五年中国将建成文化强国。这是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以来,中央首次明确建成文化强国的具体时间表。该《建议》对文化建设进行了全面的部署,例如,第九部分第34个模块“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中强调“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阐明了文化产业社会效益重要性的同时,进一步强调了文化产业建设中的重点内容。另外,《建议》还强调“要实施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加快发展新型文化企业、文化业态、文化消费模式”,明确了文化产业的发展方向,同时也让我们认识到了在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中,把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的重要性与迫切性。

文化功能是体现文化产业社会效益的核心要素

社会效益是文化产业的一个独特属性。从文化产业所使用的资源来看,由于我国的大部分文化产业都是以国家历史文化资源、国家自然资源,或集体所有的资源开发形成的文化产品。例如,有一些产品,因为使用了国家或集体的资源而具有了公益性的特点,如公园和景区等场所在界定门票价位时要接受相关政府部门的监管。还有一些产品,则因为意识形态属性较强,而能够对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产生较大影响,甚至有些文化产业还能够对整个社会形成较为深刻的影响,如影视作品和游戏等,在投放市场之前同样也需要接受来自政府相关部门的审核把关。这里以“抖音”和“头条”为例作一具体说明分析。“抖音”是一种深受广大用户欢迎的文化产业模式,也是文化产业的新业态,深受国内外用户的喜爱。目前刷“抖音”看短视频,不仅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娱乐消遣方式,同时还形成了重大的社会效益。为了打压和削减“抖音”所具有的社会效益,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了封锁“抖音”的建议,澳大利亚等国家则提出了对“抖音”实施本土化改造的要求。“头条”也是一种深受广大用户喜爱的文化产业模式,是另外一种文化产业的新业态。“头条”针对用户的喜好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手段来不断向用户推送用户喜欢的内容,为用户提供了精准化、定制化的信息服务。但有学者研究发现,用户对自身所喜好的信息内容的长期阅览,出现用户的视野变得越来越窄,用户逐渐与社会脱节等一系列问题。

文化的作用是“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是以文化引导人、引领社会。由此看来,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应该由文化产业的文化功能属性来主导,“文化功能”应该是文化产业最核心的特征。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必须符合《建议》提出的要求:“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坚定文化自信,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建设”,文化产业要达到这样的要求,必须让文化产业把“文化功能”充分发挥出来。关于“文化”,目前在学术界中尚未形成统一的观点。其中,“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解释十分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从这一观点中我们可以引申出“文化”本身所具有的规范和引导人的行为的两个基本功能。而对于一个政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强盛来说,文化的兴盛则是其最有力的保障和支撑。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文化自信,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局的高度作出了多次的深刻阐述,传递出他的文化理念和文化观。早在2005年7月浙江省委十一届八次全会上,习近平同志就提出了“要化解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各种矛盾,必须依靠文化的熏陶、教化、激励作用,发挥先进文化的凝聚、润滑、整合作用。”那时候习近平总书记就指出了文化的重要性和文化的重大社会效益。

在文化人类学的领域里,“文化”则多被解读成是人的所有活动的体现,外在表现为人的生产生活方式,文化内在表现为人的信仰思想观念。可以从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自我(心灵)的关系出发,将文化分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也可以从满足人的不同需要的角度,将文化分为生理性需求文化、社会性需求文化和心理性需求文化。因此,可以将文化的功能确定为生理性功能、社会性功能和心理性功能,这是文化的第一级功能要素。文化的生理性功能主要是满足人的生理性需求,最主要包括吃穿住等第二级功能要素。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社会快速发展,物质逐渐丰富,满足了人们的生理性需求,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人们便追求舒适、高层次的物质享受,从“三大件”的变化可以看出人们对生理性需求的不断变化。改革开放前的人们追求的是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三大件。到20世纪80年代,人们追求的是电视机、洗衣机、冰箱新三大件。进入90年代以来,消费欲望上升为房子、空调、汽车三大件。进入二十一世纪,消费欲望更高,开始追求房产、股票和高层次旅游。文化的社会性功能主要是满足人的社会性需求,主要包括整合、规范和导向等第二级功能要素。整合功能包括价值观、人生观、伦理道德、民族观和宗教观等第三级功能要素,目标是统一人们的思想观念;规范功能主要是规范人们的行为活动,目标是维护社会秩序;导向功能是为人们的行动提供方向和可供选择的方式,目标是推动社会进步。文化的心理性功能主要是满足人的心理性需求,主要下辖调节、认知和凝聚等不同的第二级功能要素。调节功能主要是调节人的心理活动,例如宗教信仰具有调节人们心理活动的功能,各类文学艺术和娱乐活动具有愉悦心灵、舒缓神经、消除疲劳的功能。许多文化活动如娱乐活动、祭祀活动等可以调节各地、各族群间的相互关系。认知功能内部又下辖认识自然界、认识社会和认识自我等第三级功能要素。凝聚功能有对内凝聚和对外凝聚等第三级功能要素。

综上所述,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关键在于文化功能的建设。要保障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就应该在文化产业的发展中注重文化功能要素的挖掘与设计,在文化产业建设中植入文化功能要素,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产业建设,进而充分发挥“文化”的生理性功能、社会性功能和心理性功能,促进个人发展的同时,为我国的社会和谐、国家强盛提供动力与支撑。

文化产业数字化应加强文化功能要素的挖掘与创新

《建议》在“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中,首次将文化产业与数字化战略结合在一起,提出了“要实施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加快发展新型文化企业、文化业态、文化消费模式。”的发展理念。以数字化战略的方式发展新型文化企业、文化业态、文化消费模式,这是我国文化产业发展面临的新机遇,也是新挑战。中华民族有着5000多年的文明史,然而中华民族的发展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遇到过无数艰难困苦,但我们都挺过来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培育和发展了独具特色、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资源,为中华民族克服各种困难提供了强大精神支撑,因此,我们要大力弘扬和传承中华文化。但传承中华文化,绝不是简单复古,也不是盲目排外,而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辩证取舍、推陈出新,摒弃消极因素、继承积极思想,“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实现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特别是在现代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如何以数字化推动中华文化的传承,如何加强对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开发,是实现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的重中之重。

习近平总书记对加强中华文化资源开发利用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实践证明,没有技术的文化是边缘的,没有文化的技术是乏味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最近发布的《中国文化发展研究报告(2017~2020)》认为,必须在国家战略层面认识到,几千年中华文明历史积累下来的优秀中华文化资源是中华民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战略资源,而将中华文化资源从传统介质向数字媒体的全面转移是将传统文化资源开发为经济资源的关键步骤,实质上是为空前规模的产业整合和文化经济发展准备条件,其意义无论怎样估计都不会过高。将中华文化资源数字化开发利用,是发展文化数字经济的基础,是供给侧改革的一个重要切入口。只有将一向依赖于财政资助,并且到目前为止大部分以实物形态存在的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数字化和智能化,接入每一个人的智能终端,才会从根本上使我们的国家文化生态发生变化,而只有建设一个以开放性、多元化、协同化的文化大数据“云服务”平台为核心的新型文化基础设施,才能实现上述目标。因此,我们要加强中华文化资源数字化挖掘整理,为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强大的源头活水。要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创新创造,为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强大的文化业态。要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传播运用,为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强大的文化消费支撑。中华文化资源之所以得以传承,一是中华文化资源本身具有形态稳定的文化基因,他们有唯一的文化符号,固定的文化元素和深厚文化内涵,二是中华文化资源具有重要的作用,他们含有丰富的文化功能要素。例如,已有2000多年传承发展史的新疆地毯,既是我国重要的文化遗产,同时也是我国重要的工艺品和实用品。精致的工艺,美丽的图案,既可以作为艺术品悬挂于客厅或门厅处,也可以实用品的形式被摆铺于桌椅、床铺和沙发等的上面。新疆地毯具有各种图案元素,具有悠久的历史内涵,羊毛等材质具有隔寒保暖等生理性功能,有的图案具有引导向善等社会性功能,有的图案具有调节内心安宁等心理性功能。想要把文化产业数字化的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就得先要明确中华文化资源数字化内容,要确定每个文化资源唯一的文化符号,要对文化资源进行解构分解出文化资源所含有的多种文化元素,要挖掘出文化资源的深厚文化内涵,要梳理定位文化资源的文化功能要素。

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挖掘整理,就是对中华文化资源进行数字化解构。要大力加强现代科技在文化发展中的作用,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对文物、遗产、古籍等进行数字化采集、数字化符号标注、数字化元素分解、数字化内涵挖掘、数字化功能要素梳理、数字化整理归档等。这里要特别注意,在文化资源数字化挖掘整理中要避免传统的处理误区。文化资源数字化挖掘整理不是找个数字化技术公司,简单地将文化资源通过高清、高分辨率的手段数字化存储起来,一定要避免以前每一次科技变革造成的几屋子的胶片、几箱子的录像带、几盒子的磁盘、光盘等材料、设备的浪费现象,不能给后人再形成一堆云库。文化资源数字化挖掘整理重点是挖掘整理,特别是对文化资源的文化功能的提取和梳理,要请真正懂文化、有深厚文化底蕴、有经验的专家队伍去挖掘该文化资源的文化符号、文化元素、文化内涵和文化功能元素,真正发挥这些文化资源的作用。

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创新创造,就是对中华文化资源进行数字化重构的过程。对文化资源数字化挖掘整理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传承保护,更重要的是要在保护的基础上加以开发利用,让文化资源能更多地“以化成天下”。如何对这些数字化文化资源进行创新创造,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要求,在这些数字化文化资源的基础上要发展新型文化企业对这些数字化文化资源进行创新重构,制作新的文化产品,形成新的文化业态,创造新的文化消费模式。这是文化的发展规律,文化随着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而会发生变化,文化同样也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文化是动态的,不是静止不变的。因此,对这些数字化资源进行重构时,一要对那些内容陈旧,生命力较弱,但体现中华文化基因,有很重要传承价值的文化,要在重构中赋予其新的内容和新的文化功能,以增强其生命力。二要对那些影响力较弱,但生命力较强的文化,要在重构中完善其表达方式,增强其影响力。三要在重构中考虑现代化需求,创造现代文化,符合人民群众应用需求。

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传播运用,这是中华文化资源数字化的核心。文化的作用是为了影响人、塑造人。因此,对文化资源和文化产品有效传播和宣传尤为重要。《建议》提出“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实施全媒体传播工程,做强新型主流媒体,建强用好县级融媒体中心。”这指出了传播与宣传的工作重点。现代科技迅猛发展、新兴的信息传播技术将引发传播理念、传播终端、传播理论的创新发展,将极大地影响文化的传播力、影响力和引导力。如何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实施全媒体传播工程,做强新型主流媒体,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有效传播,提高传播的广度、深度、互动性和创新性是我们面临的重大课题。加强中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传播运用,一定要高度重视传播媒介的作用。每一种媒介都将改变人们的感知方式,从而改变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媒介是人的延伸”,数字化越深,媒介越发达,人受文化功能的影响越大。因此,我们一定要关注媒介发展趋势和特点。一要关注媒介移动化。媒介由报纸、图书、电视、电影,现在转向了移动手机。二要关注媒介立体化。影幕从原来的直幕,向弧幕、180度、360度、720度立体变化。三要关注媒介体验化。媒介从声光电,向声光电风雨动等综合体验感转变,冲击性、震撼性更强。体验经济将从观光游览变成文化产业的新常态,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建设体验园、体验馆和体验厅,体验箱也将在不久的将来占据主导地位,体验盒更会把体验经济带进家庭。

以社会效益为重心推进文化产业数字化

实施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是党中央审时度势,顺应历史潮流,立足科技发展现实,做出的重大决策,是中华文明进入新发展阶段对文化产业发展的新要求。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绝不是简单地将原来的文化产业进行数字化处理,也不是简单地用数字化工具对文化产业进行升级改造,而是以数字化手段创新创造发展文化产业新业态,大力发展新型文化企业,开发创新文化消费新模式。由于文化产业具有一定的意识形态属性,因此在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中,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充分发挥文化的功能作用,注重文化功能要素的挖掘与创新,保障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优先地位,保持和实现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和谐关系与统一发展。

创新构建数字化新业态,满足生理性需求,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越来越丰富,很多传统的文化产业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现代人的生理性需求,必须创新创造发展新的文化产业新业态,以满足人们不断发展的生理性需求。例如,赛车运动已有100多年的发展历史。最早,赛车比赛是在城市间的公路上进行的,具有极大的危险性,许多车手为此丧失生命。迎合赛车运动的上述需求,很快出现了专业化比赛赛道。然而普通百姓仍然无法体验专业赛车带来的速度感与真实的操控性,专业的赛车场和昂贵的赛车拒普通百姓于千里之外,在一段时间段里,赛车运动是富人才能消费得起的运动项目。但如今普通百姓也可以亲身感受了,2020年12月17日-19日,在澳门举办了粤港澳大湾区赛车模拟器大奖赛总决赛,3站分站赛和全国线上赛35强齐聚澳门,很多普通百姓也参与了赛事,并获得了很好的成绩。赛车模拟器与普通模拟器、赛车游戏不同的是,它可以从驾驶和图像以及影音方面给予最真实的体验,赛车的加速、换挡及过弯这些物理效应都会直接传递给赛车手。赛车模拟器能够模拟的细节如此完善,以致赛车手能感受到车胎在车辆转弯时与地面的摩擦,就像他们是穿在自己的脚上一样,甚至车重量的细微变化也会反映在车辆的油耗上。不仅能够还原比赛中的力学模型,还能确保仿真的真实度。因此不仅让普通百姓能亲身感受赛车的速度和激情,又能在安全、经济的前提下,参与专业比赛,并且向大众普及了赛车的知识,活跃了大众的生活。

创新构建数字化新模式,满足社会性需求,推动人类社会和谐发展。随着经济全球化,人类的跨国跨境交往交流越来越频繁,地球村的意识越来越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越加紧迫。特别是这次全球范围内的新冠疫情,更加需要全球各国之间的紧密合作,而华人华侨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中坚力量,更需要加强宣传和沟通。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是我国2800个博物馆中规模较小的博物馆,每年线下参观人数只有不到3万人。在今年疫情期间,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组织开展“云游侨博”网上直播,不到一年其观看总量达到了1800万人次。最近,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又开设了“VR网上博物馆”,从2020年11月4日上线,截止到2020年12月21日,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VR网上博物馆点击次数达666559次,其中,国内168264次,占总浏览量的25.25%,国外498259次,占总浏览量的74.75%。通过两次展览,展现了华侨华人奋力抗疫、无私奉献的动人事迹,不仅加强了华人华侨与祖国的感情,同时也激发了华人华侨在国际事务中勇担责任的热情,助推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促进了人类社会和谐发展。

创新构建数字化新作品,满足心理性需求,促进人们的身心健康。文化产业主要服务于人的文化娱乐生活,当然要服务于人的健康发展。针对现代社会工作节奏快、工作压力大造成心理亚健康等问题,以及贫富差距大造成仇富仇官等心理问题,我们既要批判封建的宿命论和因缘伦等,又要创新构建新的文化作品,缓解人们的压力,疏导人们的心理,促进人的健康发展。但现在一些数字化作品,如赛博朋克等游戏,采取高科技手段,让年轻人超越现实沉湎其中以缓解压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一些文创产品,如考古盲盒、萌宠盲盒等,虽能给人带来开盒的片刻惊喜,释放一定的压力,但仍然不能从根本上减轻人的精神压力。还是应该通过发展更多的新型文化企业,创新发展更多的文化业态形式,为广大群众提供更多的文化消费模式,来达到从根源上促进人们身心健康的根本目的。

(方勇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党委书记、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