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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共同体内科学传播的科恩模式

作者: 谢清果 发布时间:2010-09-29 12:39:00 来源:
内容提要: 科恩在探讨科学革命的一系列论述中表露了他的科学传播模式。在阐述的科学革命四阶段的过程中,科恩就注意到科学理论从科学家个体酝酿、生成到科学共同体的交流和和检验的系统传播过程,从而形成了科学共同体内部科学传播的科恩模式。

  关键词:科学传播 科恩 传播模式 科学共同体

  科学传播,对应的英文是science communication,这个词最早是由英国著名科学社会学家贝尔纳(J.D.Bernal)提出的。他在1939年出版的《科学的社会功能》中第十一章的标题就是science communication,中文版中译为“科学交流”[1]。科技传播研究领域的一份专业期刊《Science Communication》,大致涵盖三个方面:研究共同体内的传播(Communication within research communities)、面向公众的科学技术信息传播(Communication of scientific and technical information to the public)、科学技术传播政策(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mmunications policy) [2]本文集中探讨科学共同体内部的科学传播。所谓科学共同体中的科学传播是指在科学家之间进行的相互交流最新专业科技情报的过程,包括文献传播、专业学术会议、合作研究、个人交流等途径,发表论文、出版专著、撰写研究报告、参与专业问题讨论是科学家之间交流的主要方式,其传播目的在于给同行们提供最新的研究结果、数据及研究方法等,保证在专业领域内实现最新知识与方法的及时共享。[3]

  ……(此处有删节)

  科学革命依托科学传播,科学传播是科学革命的内在机制,一种具有科学革命潜质的科学成就如果没有得到有效传播,那么它也不会现实地兴起一场科学革命。历史证明许多被认为是科学革命的科学成就往往是在传播过程中,通过争论与辩护来得以确证,而这种确证又进一步扩大科学传播的效果。从这个意义上说,对科学革命进程的理解和把握,常常伴随着对科学传播过程及其效果的考察。科恩意识到科学革命的产生与确证都与科学传播有着紧密,而且相当程度上科学传播是否有效关系到科学革命能否得到确认或确认的速度。科恩十分注重分析“从一种富有革命性的思想的萌动开始到相当多的科学家接受并运用一门新科学为止这一过程中,科学革命发展的各个阶段。”[5]而革命的实质无非是 “对科学思想进行的一些重大的重新组合。”[6]其实,这种重新组合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新思想被传播开来,进而能够导致至少在该学科领域内发生研究范式的转变,此后,转变了的范式则又成为该学科科学家对话交流的基础。因此,科学传播与科学革命是变动的,科恩明确指出“科学中的革命并非总是一种表现为革命的不断变革。”[7] “‘科学的革命’或‘科学中的革命’这类措词,却不具有这种连续性或持久性的含义;相反,它所指的是,连续性的突破,已经可以承前启后的新秩序的确立,旧的、为人熟知的事物与新的不同寻常的事物之间的分水岭等。”[8]也就是说,引起科学革命的思想或理论往往都经历了相当长的传播过程,最终才导致科学革命。

  科恩作为一位史学家,他更倾向于“把新思想或新理论的起源或新体系(或新范式)的起源当作出发点,然后追溯它们公布于世和普及传播的过程,最后明确划定那几个为科学共同体所接受的阶段”[9],科恩认为科学革命的形成通常经历四个阶段:思想革命、信仰革命、论著中的革命和科学革命,也就是说一项科学从发现到为科学共同体接受,从而导致科学革命,期间自然伴随着科学传播。因此,我们可以循着分析科学革命被接受的几个阶段来考察科学理论传播的过程。其实,一项革命性科学成果从产生到为科学共同体接受也就是说达到了科学传播效果,其间存在着一个逐步深化的传播模式:

  一、科学创新思想的生成阶段

  科学传播客体创新思想的生成阶段,说的是,引起科学革命的科学成就首先得在创新者的思想中从无到有的形成过程。这一阶段往往表现为某个科学家(或科学家小组)发明了解决某个或某些重要问题的根本方法;发现一种新的使用信息的方法,使信息的有效性超越了原有的界限;提出一种新的知识框架,从而使原有的信息在此框架内得到新的表述;引入一组改变现有知识特性的概念或提出一种革命性的新理论,等等。并且,具有独创性的科学发现发明往往是某位科学家私下或单独获得的,虽然其过程依赖于整个现有科学模式或科学小组的工作。[10]从这个意义上说,创造性科学成就首先是在人内实现了“传播”。人内传播(intra-personal communication)又称自我传播,指的是个人接受外部信息并在人体内部进行信息处理的活动。人内传播是人内信息处理过程,但与外界信息始终保持联系,因此也是其他一切传播活动的基础。[11]人内传播与社会传播(包括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等)总是处于互动的过程中,人内传播为社会传播提供具有原始性的传播内容,而社会传播则为人内传播提供进一步借以创新的素材。这一阶段的主要特点是科学家在内心深入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种异于前人的科学发现,但是此时的发现往往还需要下面阶段的确证、论证和传播检验。科学传播对象首先必须是“科学的”,且属于“科学”的范畴。非科学的理论或发现也许可能一时得到广泛传播,但那不是科学传播,而是科学传播所应尽量避免的。

  二、科学创新思想的介质化和科学传播主体信仰的确立

  富有创新的科学知识、科学思想或科学方法发现以后,科学家往往先在日记本或笔记本中记载发现的相关事项。当然也可能以一封信、一组短文、一篇报告或一份详尽的报告书的概要等形式来记录或记述科学发现,之后,可能会以一篇文章或一部著作的形式得到发表、出版。这一阶段的特点是科学家对自己的“发现”进行思想整理并诉诸于外在介质,亦即写出研究纲领。此时,科学家自身在观念上往往已确立起对一种新的方法、概念或理论的信仰。[12]正是这种信仰推动科学家进一步研究和在合适的时候公开自己的成果。拿拉瓦锡的化学革命来说,他对氧气(或空气要素在燃烧和煅烧中的作用的分析被记录在1772年11月1日的一篇学术短文中(后来于1773年5月5日在皇家科学院宣读)。他在1773年2月20日的实验室记录中写道:“这个学科的重要性又一次促使我从事整个这项工作。在我看来,这项工作注定要引起物理学和化学中的一场革命。”同年,拉瓦锡基于一系列“用新的装置进行的实验”撰写成的“物理学和化学中的革命”笔记,其意图在于“把我们关于进入化合或从物质中释放出的空气的知识与其他已获得的知识联系起来”以“形成一种理论”。不过,此时的科学成就还只是处于传播酝酿阶段,接下来,就是由私人领域迈向公共领域,即向科学共同体传播自己的科学成果。1787年,拉瓦锡就在与他人合著的《化学命名法》中阐述了其思想的核心内容。[13]

  三、科学创新思想的人际传播与组织传播

  科学成就的人际传播与组织传播阶段,说的是,科学成就通过各种方式在科学共同体内流传起来,科恩称之为“论著中的革命”。从科学传播角度而言,科学传播进入群体传播和组织传播阶段,因为“科学著作只是为了写给不同的科学家看的”[14]。我们知道“科学共同体”一般是由一些学有专长的实际工作者组成 。他们具有共同的探索目标,使用共同的语言,内部可以进行充分的交流。“科学共同体”有时表现为许多专业学会、协会或研究小组等组织形式,如地质学学会等;有时则只是同行之间的松散联系,形成“无形学院”。当然,整个科学家界也可以视为共同体。科学共同体往往是在科学传播中自发或自觉地形成,而后又成为推动科学传播的内在机制。科学社会学家默顿就深明科学交流(传播)的重要性,他指出:“思想与思想的接触往往明显地刺激了观察与首创性,没有相互接触,观念和经验将仍是保留为严格地属于个人。可是通过互动的媒介,观念和经验就可以变成创新和发现的要素……”。[15]

  科学传播一般先在小范围内进行非正式的群体传播,科学家先通过打电话、通信、与朋友或最亲近的同行们座谈或在某人所在的研究室或实验室内举行小组讨论会。[16]进而转入组织传播,在学会等组织的学术讨论会或某次综合性的科学大会上进行正式的介绍。这样,科学成就往往首先以非正式的出版物在业界传播开来。之后,有可能进入论文或著作的正式出版物传播阶段。科恩注意到“新的科学思想的传播方式”,常常更多是“私人交往”的,“知识的公开传播先于著作的出版”,“通过国际的通信网来传播他们的思想”。因此,科学传播只要以各种方式“公诸于世”就行,不必讲究正式出版。[17]这是科学传播区别于大众传播的最显著的特点,也就是说往往更多地依赖于科学共同体内部的私下交流,而较少诉诸报刊、杂志、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向公众传播。

  何以科学家更偏爱私人交流呢?这是因为这种交流方式更自由,更广泛,也更全面,更快捷。同时,又具有交互性特点,彼此交流的内容可以是显性知识,也可以是隐性知识;可以是正式信息,也可以是非正式信息;既可以彼此启发,又可以增进感情。F.罗森布拉姆和F.沃利克经过对数千名科学家和工程师的调查发现他们通过非正式渠道(个人接触)获得的科学情报占全部情报的53%。D.普赖斯认为,那些能激励科学家研究兴趣的情报资料,其中80%左右是通过会议、讨论会等非正式途径获得的。[18]

  四、科学革命:科学传播效果的最佳确证

  科学成就只有在科学共同体内经过传播扩散与积聚,并得到确认的才能演变了一场科学革命。换句话说,就是完成一次典型意义的科学传播。科恩认为虽然科学家的思想得到公诸于世,但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其他科学家相信并实践这一理论或发现,那么还不会产生科学革命。因此从论著中的革命跃迁到科学中的革命依然需要“公开的交流”,也就是必须进行更为深入的双向互动传播,以达成共识,这对科学革命是至关重要的。而对科学传播来说,这个阶段则是侧重于检验其传播效果。在这一阶段中,科学共同体也在其间发挥着关键作用。科学成就只有得到共同体的承认并接受下来,那么科学传播才达到最完全意义上的效果。比如维利科夫斯基的辐射宇宙物理学,虽然“得到广泛的传播,但却没有被科学共同体承认。”[19]还有“聚合水”虽然吸引了许多人力物力投入,但终究失败,也就是说,“他们在科学共同体中未能引起人们足够的支持来重建能够构成一场革命的科学理论。”科学可以大胆假设,然而求证却是小心而严格的。通过检验的理论才能称得上一场成功的科学传播,也才可能导致一场科学革命。……(此处有删节)

  这样看来,伴随着科学革命的生成,科学传播也逐步深化,形成了一个从新思想涌现到思想介质化再到共同体内部的(正式或非正式)交流,然后经过共同体的严格检验,并反馈于科学家。通过检验的科学发现必将转入更大范畴的社会传播。而未能通过检验的“科学发现”,即便被一时传播开来,其影响终究也会在进一步传播中消除。(作者简介:谢清果为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师,硕导)

  参考文献:

  [1] 贝尔纳著,《科学的社会功能》[M],陈体芳译,张今校,北京:商务出版社,1982,第398~418页。

  [2][3]翟杰全,《让科技跨越时空:科技传播与科技传播学》[M],北京:北京理工出版社,2002,第10~11页,第12~13页。

  [4] I.Bernard Cohen. Revolution in Science[M].The Belknap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5.P21.27.29~30.

  [5][6][7][8][9][10][12][13][14][16][17][19](美)科恩,《科学中的革命》[M],鲁旭东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前言1页,3页,前言4页,前言5页,35页,36页,36页,291~292页,导论22页,37页,706~707页,42页。

  [11]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第73~77页。

  [15](英)R·K·默顿著,《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M],范岱年等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第331页。

  [18]米哈依洛夫,《科学交流与情报学》[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84,第50~53页。

  (本文为摘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