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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传播的技术理性思考

作者: 黄莹 邵斌 发布时间:2010-09-27 14:46:00 来源:
文化的发展总是和技术的进步结合在一起。技术的发展丰富了文化的内容,改变着人们的认知和表达方式,也在不断地影响着文化的深层结构。

  一,技术区分了人类两个视觉传播阶段的内在不同。

  丹尼尔•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的矛盾》中指出,“当代文化正在变成一种视觉文化,而不是一种印刷文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视觉转向在全球范围内兴起,巴拉兹在《电影美学》说道,人类正在“恢复对视觉文化的注意”。

  这让我们追溯到人类的幼年时期,原始部落里人类祖先依靠壁画、绳结、表情手势等图像符号来进行交流和记忆,通过图腾崇拜寄托人类的情感,那也是一个视觉传播的时代。

  从语言文明走过的人类,为何又采取了幼年时代的视觉感知方式?两个阶段的区别正是在于技术的发展导致人类认知模式的改变,从“看图”经历了“阅读”之后进入了“读图”的文化阶段。

  原始社会的图像符号具有传播范围和传播内容有限、准确性难以保证等局限,因此被口头传播和文字传播所取代。

  技术发展引发媒介革命,印刷媒介过渡到电子媒介。在技术构建的视像当中,人们发觉图像比语言更加真实、直观、易懂,图像省略了文字为人类所理解的中间步骤,即由文字语言先在人脑中反映成形象然后被接受。电视大行其道,人们变成了“沙发上的土豆”, 电影、广告、摄影、动漫、游戏、网络等可视化的东西充斥于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技术在视觉转向中的角色扮演。

  
在留恋于技术带给人们的感官享受的同时,我们也应该从视觉包围中突围出来,思考由技术革命导致的这场视觉转向究竟转变了什么,以及转变过程中技术对人类文化产生的影响。

  首先是媒介革命导致了审美和思维方式的转变。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世界图像……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构想和把握为图像了”。图像抛弃了语言的阐释,以更加直接的方式消融了审美距离。审美主体不必像阅读那样需要自主思考,想象、领悟和回味等审美心理变成图像接受过程中的奢侈品。人们摆脱了理性束缚的欲望幻化成为消费冲动,这样的潮流中,视觉冲击俘虏了人们的理性思考,人们在追求新奇与刺激的潮流中开始恍然失措。

  语言“逻各斯中心”下的理性附属于形象占优势地位的感性,也造成了文学的式微和图像的狂欢。

  麦克卢汉就媒介手段或技术在社会发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进行了研究,他提出了几三个著名的观点:“媒介即讯息”,“媒介是人的延伸”,“热媒介和冷媒介”,这对图像技术的文化意义考察具有借鉴意义。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本身即是信息,媒介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每一种新的媒介的产生,都开创了人类感知和认识世界的方式,传播中的技术变革改变了人类的感觉,生活节奏和社会结构。电子媒介出现之后,人们感受世界的方式和表达思想情感的行为类型也随之更改,图像传播依赖于技术手段的实现,脱离了技术视觉文化的制造和解读便无从谈起,这就成就了技术的话语霸权。

  媒介即人的延伸,在他看来,任何媒介都不外乎人的感觉和感官的延伸,正如广播延伸了人的听觉,视觉转向时代,人的眼球被各种新奇的事物所吸引,视觉功能被尽可能地挖掘出来。于此同时,我们不仅会有这样的担心,影像媒介在延伸人的身体后又抑制了其他功能的发挥,对视觉的过分依赖便成了视觉对人的奴役。

  媒介的冷热之分是麦克卢汉的又一著名观点,在当今的视觉文化中,诸如漫画、电视、有声电影等属于麦克卢汉所说的“冷媒介”。“冷媒介”传递的信息是低清晰度的,这需要人的高参与和神情投入。但是人们究竟是积极地参与了还是被动地观看了?“冷媒介”所说的人们的高参与并没有提高了人的理性思考能力,而是说人们逃不开视觉的冲击不得不观看,潜移默化地浸溺于影像世界的暴力之下。

  技术的发展进一步改变了原有的文化格局。

  在语言文化中,文化精英们因自身较高的文化水准而掌握着文化的发言权。但是在视觉文化中,人们的审美方式发生了改变,感知和把握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较多的文化积累,于是大众文化以反叛的强劲姿态夺得发言权,被领到了前景的位置,原来的文化精英反而由此被边缘化,开始了身份的焦虑,艺术家想要得到身份认同便开始剑走偏锋。不仅如此,原先的文化标准也被解构和嘲弄。随着技术的普及化和简单化,新技术下层出不穷的新媒介也开始挑战着艺术的价值,后现代成了一个平面和碎裂的世界。这样一种“视觉文化”究竟是走向了公平民主,还是庸俗了人类生活的诗意空间?

  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曾预言技术进步带来的文化格局转变。本雅明认为,众多的摹本代替了原作独一无二的存在,从而导致了作为和现代危机对应的人类继往开来的传统的大崩溃。但本雅明仍对技术发展对艺术的影响做出了乐观的判断,“若把艺术生产活动看作一把刺向幽渺精神领域里的利剑,创造和复制无疑便是这把剑上的锋刃,‘合之则又美,离之则两伤’。”

  较之本雅明的机械复制时代,在今天技术愈加发达、视觉横行其道的时代,技术的进步同样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消解了文化精英的光环,无情地对传统文化标准嗤之以鼻,一方面也在促成更广泛更公平的文化共享。丹托说“艺术终结了”,我不敢苟同,只要这把双刃剑挥舞得当,艺术不会终结,只不过是艺术需要被重新命名和界定罢了,人类文化的发展正面对一片新的土壤,并亟待开垦。即便后现代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经典与传统的残骸,也不排除废墟之中开出花来的可能,人类依旧可以找到诗意的栖息之地。

  三,技术的再发展为视觉传播提出了新课题。

  技术不断的发展没有让视觉传播仅仅停留在复制和再现真实的阶段。随着复制技术和虚拟技术的进步,视觉传播原本优于语言的传播特点,即更能还原真实,也遭受了质疑与拷问。

  克拉考尔曾说,“人们具有再现真实的冲动”,但是真实究竟是什么?语言文化时代的真实是语言逻各斯构建下的真实,当语言真实遭到怀疑之后,媒介革命以洪水般的架势对虚拟的语言真实进行突围,语言的逻辑被颠覆了。可到了视觉传播时代,图像成为媒介后,真实又是什么?

  安德烈•巴赞和克拉考尔提出的“影像本体论”强调影像与客观现实中的被摄物同一,他认为目标真实源于手段真实。这一观念却在电影的发展历程中受到了数字虚拟成像技术的冲击。《黑客帝国》、《终结者》、《侏罗纪公园》等电影中对数字技术的运用,似乎在建造一个人眼看不见的超现实世界。巴赞所说的“电影真实”被推翻了吗?推翻的只是手段真实这个实现过程吧。虚拟技术的发展从另一个层面上看,是拓展了人的感觉真实。

  被抛到了问题的前沿的还有依附于摄影真实而发展的新闻真实问题。新闻摄影相对于文字描述能带给人更多的真实感。但依靠技术手段的更新,新闻真实也受到了挑战。2007年发生的“华南虎照片”一波未平,2008年初“藏羚羊假照片获奖事件”一波又起。不仅于此,“眼见为实”这个古老的忠告也被按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不仅是对视觉传播时代媒介真实的怀疑,也是对人类社会公共美德发起的挑战。

  那是否就是把这些伤害全部归咎为技术的进步呢?

  结语

  技术发展是建造人类文明的基石,它在创造新兴事物的同时,也在毁灭一些传统的事物,而这些遭受颠覆的事物究竟还有没有价值,就是需要我们辨别的。

  文章最后的思考让我们不得不回到那个古老却不过时的哲学命题——科学与信仰该进行怎样的互动?(作者简介:黄莹、邵斌单位均为苏州科技学院传媒与视觉艺术学院)